:(

虽然这个人总冷不丁拿刀捅我,但是我爱她:)

Wilwarin:

我都快气昏厥了,用来放文的小号被我弄丢了,啊!!心痛欲裂。


先喂你一口吧,回头找回来了再把它放回到小号上去。




这是个先行的小粮,不是很好吃。大口的在后面,考完写。


 @纷奢 来食。








当他试图用幻想中白色的,半透明的直尺去测量视野中的一切时,它们突然扭曲起来,紧紧交缠在一起。只有门和门框之间的方形里安放着水晶一般的蓝色画布,静止的树荫,灯光,柏油马路端正地摆在上面。受到真实的诱惑,他从床上坐起来,跑出门去。


穿过一里路的夜风,他就可以到达那个仓库(内里昏昏沉沉,打着哈欠,弥漫着沉寂的烧焦的灰黑色,但关上白色的闸门,扇形的橘黄灯光投射下来,亦可谓之安宁祥和)。浮尘在鬼鬼祟祟地游荡,他在一片温暖的灯光中,伸出手握上金属的话筒。用力地挣扎了几下后,它被取下来了,发着难闻的锈蚀气息。


一只小斑鸠飞快地从灯光前闪过,跳上房顶不见了。他把身体放松下来,倚靠在玻璃板上,左手胡乱地拨打着号码。


鬼使神差地,他拨打了一个只有六万八千分之一可能被接通的号码。甜腻的女声提醒他号码不存在。又拨打了一个,和另一个。十个之后他放弃了,尝试了更大的概率,吸了一口夜风,夜风里有凉凉的花香;最后他怀疑自己已经走入了随便在键盘上摁就能够接通的无聊境地,像是手上沾满了沙子。他让这只手在这个和那个银色的小方块之间肆意地游走,但是突然食指一个趔趄,歪倒在七和八之间,两个按键像一对互相绊倒在舞场上的肥胖的夫妻,都被摁了下去。


玻璃和灰色面板之间的窄窄影子越来越深,变为沟壑。等待音突然在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尖利又刺耳,从他的耳廓穿进去,从他的眼角和鼻梁之间滑下来。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那种随意恶作剧的,常常光顾的心情消失了。


“你好?”是一只小鹿。


“嘿?你好?”不,雄性的小野猫。


他在心里迅速地估算着。一个小男孩,比他小十岁,十五岁。或许更多。那种恶作剧一般的心情又趁他不注意溜了回来,但是他没有立刻挂上电话,而是把嘴唇微微凑近话筒,盯着那两个状似无辜的按键说:“你好。我在打一个骚扰电话呢。”


对方没有出声。


“我就是随便在键盘上按了按。”


他在胡言乱语,他自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慌乱和无措在他坐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学校里破旧的音乐厅或者被水淹过的礼堂)的时候简直可以称为安分守己,但是他沙哑的声音正在通过话筒传到遥不可及的地方去,不可拦截地奔向陌生的男孩。他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一绺头发在他根本无心顾及的情况下丧气地垂在了眼前。对方一直没有作答,他出于突然奔涌上来的尴尬也一直保持着静默。他受到拖拽和牵引,突然在烈日之下的沙漠里被掩埋;在一个怪石嶙峋的岩洞里静静地站着,石钟乳和石笋缓慢地互相调换位置和交换眼神;在隧道里奔跑呼号,山石坠落,啪嗒,掉进了泉水中。安静的海岸和湖畔,一缕阳光风情万种地在棕榈树之间闲逛;我们坐着汽车赶回家去,最后在急刹车声响起之前就睡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给男孩讲了五六种鸟。


这是一个奇怪的失误,更使他焦灼的是,话筒里传来的轻轻的仿佛含着水汽和杂音的呼吸声:男孩没有挂断电话。他的心颠簸着跳动,嘴里似乎吐出一点类似于“呃……”的声音。他抹了一下发凉的鼻尖。


“嗯……好吧,”男孩说,“我叫John。”


"你好,John,我是Martin。"他随便说了一个名字,并且有一点小小的自鸣得意。


“Martin。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来这个电话。”男孩说。


“一个奇怪的地方,离我那生机勃勃的灰色小房子隔着一片麦田。可以看见农人的影子,但是他们总是在远远的地方劳作。现在是夜里,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有在洞穴里打着呼噜的松鼠,躲躲藏藏的田鼠,还有脖子僵硬的猫头鹰呢。”深蓝色枞树上的猫头鹰突然把脖子从田野的另一头转过来,狠狠地瞪着他。


“我不喜欢猫头鹰。”男孩说。“我感觉自己被它们监视着。”


“你总有一天会习惯的。”他搔了搔浅棕色的头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四周一片沉寂,所有其他动物的痕迹倏然消失了,孤零零的猫头鹰又把脑袋转了回去。他想起此时已经是午夜。“好吧,John。已经很晚了,我猜你需要睡个好觉。也许我会再打过来。你希望我再打过来吗?”


“好的。”男孩说。“我家里很少有人。我想听你说话。”


“跟我差不多。”他说。“那再见吧。”


他把那只已经有点微微发烫(在冰冷的夜里的错觉)的听筒卡了回去,慢慢地蹲了下来。月亮周围的云彩和地上未成熟的麦子一片惨白,只有星星是明亮的,四射的光芒刀剑一般锋锐。到了早上,四周会起晨雾,把鲜艳起来的麦子和树丛温柔地笼罩;月亮似乎在一瞬间闪动。


电话亭周围又刮起了风。他站起身,沿着流水一般的道路走回家去。




有些时候John的说话声像是他倒立着说出又倒着传来,有时候他的声音仿佛让Harold在脑海深处能够看见他被灯光照亮一半的小脸。鉴于有一次John感冒待在家无事可做,吸着鼻子求他陪他进行冗长的聊天——对话的内容跳来跳去,但不能称之为东拉西扯,因为John虽然问问这个,说说那个,但Harold的思维快的像火箭,突破了宇宙第一速度追上他——Harold曾经问过他,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绿色吧,我想。”男孩病恹恹地说,堵着的鼻子像一个填满煤的炉灶一样又沉重又闷热,又像一个已经用了太久嘹亮不起来的汽笛,只会懒洋洋地哼哼。于是嘴角上扬的Harold知道了他眼睛的颜色,这就很容易对他展开想象。一个模糊的小影子。身高,四英尺十英寸,比Harold在他这个年纪要高一个头。总是抓着青蛙后腿或者鸽子翅膀的小脏手(手指很长,但是指尖圆溜溜的,带着孩子气)。虽然光滑柔顺但是永远被挠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捋起的袖子下晒黑的小臂午睡的时候枕在头下,压着支楞在头发外面的耳朵。瘦瘦的腿上总是擦破皮,突出的膝盖上连青带紫,千疮百孔。绿眼睛,唯一经过证实但是最虚无缥缈的,上课时候看着窗外。“我才不上课时东张西望呢。”这句话是当他形成固有印象后很久被提出的反驳,“我忙着绊倒老师,Martin。”一个耀武扬威的童子军。


天气在一段时间的沉寂后突然燥热起来了。无论是麦田还是商店,站着的中年和青年男子总是搭一块毛巾在肩上,跟人争吵时总是拼命地擦汗。顶着红发的小女孩拽着妈妈的手臂想买一瓶冰水,她印着白色和黄色大丽花的连衣裙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两个男学生蹲在树荫底下玩一种互换弹珠的游戏。平日总在引吭高歌的,涂着浓艳口红的女人,今天没有开嗓就直接灌上了水,用手去抹脸上的汗时,把口红弄得像凶杀案现场的鲜血,黏腻的。


偶尔小型鸟类也会飞到为数不多的水塘和河流边,趁着别的动物不注意在芦苇从中沾湿羽毛,扑打水花,小口啜饮。能下水的两栖类都下水了,可惜水塘一天天浅了下去,对他们越来越显出无能为力的样子:迟迟不下雨。


“我不想去踢球了。”John舔着冰棍说。


“小心中暑。”


“麦子是不是快要收了?


“就在这几天。”


挂了电话之后,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向东面的山坡走去:他父亲的所在。别说话,太阳,我们知道这是你搞的鬼。你什么时候可以稍微收敛一下呢?




Harold把手指放在平稳的膝盖上,曾经被他叠都没叠胡乱塞进柜子里的灰布裤子上遍布顽固的褶皱,但他真的不喜欢那些紧绷绷恶狠狠的牛仔裤。帆布鞋有点儿大,棕色的鞋帮被他踩得蔫了吧唧。手肘缩在肚子和腿之间的缝隙里,这样提高了密度和安全感。他,出于理智而非本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色但不透明的奇怪的石头拼凑而成的物体,只有身体表面流着,依附着一层很薄却不易被人看出端倪的色彩,例如那蘸着许多松节油的金棕色头发。现在这些色彩快要被冲刷走了,积水正漫过他的脚踝。


他也说不准这场暴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当他意识到它开始的时候,他又觉得它会很快停止,像往年那些脾气暴躁的老太太的数落一样。唉,现在天空已经没有半点除了惊悚电影之外的颜色了,乌云之间不知来处的白色多么突兀和吓人,但是,除了它又没有其他的光源:仓库的灯没有开,农户窗子里迷迷蒙蒙的灯火早已经被雨水淹没在远处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还有带着雨的味道的水汽,钻进他的眼角,鼻孔,牙关里面去;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潮唧唧黏糊糊,难受得让他想笑。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捏着那只话筒。银色的光芒,金属的气味。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拿近耳边,从雨声中挤出来的一点呼吸声逃进了他的耳朵里——John还没有挂电话呢。


“怎么了?我听到打鼓一样的声音。”男孩说。


“下暴雨了。”Harold说。“才下起来没多久,但是积水已经把我的鞋给泡了。”


“你带伞了吗?”


“没有。说实话,热了这么些天,淋雨让我受宠若惊。”他不太想说让雨给他洗个冷水澡很舒服之类的瞎话,他的领子现在也全湿透了,脖子跟那块滚烫的小布料粘在一块,凉意却又顺着脊椎往下滑。


他蹲下身用一只手把裤脚卷起来,然后对话筒里说:“等一下。”


他把话筒放到了电话亭的顶上,然后走到电话亭的侧面,手脚并用地试图爬上去,玻璃壁早就被雨水冲得光滑如镜,他踩上一处凹陷之后之后不消两秒钟就骤然往下一滑;脑袋重重在金属棱上磕了一下。眼镜掉进了水里。他忍着疼把眼镜摸了起来,放到裤子口袋里,然后把前额的,撒旦的湿头发顺着脑门捋了上去,继续狼狈地,像在冰面上一样划动笨拙的四肢,试图在一片模糊的白色雨雾里面抓住近在咫尺的坚实物体。他的手肘架到了电话亭顶上,但是当他伸长手臂去抓另一端的棱角时,却什么也抓不到。可怜的大蜘蛛Harold。最终,他把膝盖从胸口和湿滑平面中间塞了进去,骑在了电话亭上:蹲着太危险了。


“嘿,John。你还在那儿吗?”他用下颌把话筒夹住,腾出双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在的。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出来之前锁好了门窗,家里不会有事。再说,回家要走好长的泥泞路呢。”


“好吧。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爬到了电话亭顶上。”他不自觉地咧嘴笑了。现在大风也起来了,那些雨滴简直像是裹挟了巨大力量的子弹,密密麻麻地排好队伍,接连袭来,打在裸露的皮肤上。野兽的牙齿撕咬着他的身躯。


男孩沉默了好一阵子。于是他艰难地眯起眼睛(由此在眼角挤出的皱纹积起了水,眼睛根本睁不开。)环顾了四周。汹涌的雨水又上涨了一倍,若是他仍然站在地下,他的膝盖不一定能露在水面上。铁灰色的水面鼓着泡泡,一条条急促的细小波纹泛着不断变动的白光,纤若发丝,短若银针。硕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心急如焚地凿出一个个深绿色的小洞,白色的水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跳开去。鸟儿早就从树枝上飞空了。


“真羡慕你。我们这儿太阳好大,一点儿凉也乘不到。”男孩不满地说。


又一轮弧形的狂风像镰刀一样劈过来,力道大得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壮硕的手臂要掀翻整片陆地的壮汉。雨失去了固有的形状,水从表面张力中逃逸,只管倾倒一样向他泼过来,劈头盖脸。黑暗中,那些颜色与绿色暗火无异的苍翠树木,向同一个方向伸长了脖颈,好像一群把头伸出围栏争抢食物的饲养栏里的鸭子,随着倾注下来的谷物电击一样地抖动。树叶在这癫狂中互相摩擦,火焰摇摇欲坠却向上颤动挣扎,发出窸窸窣窣的巨大声音,和雨水打都叶片上发出的声响混在一起难舍难分。电弧闪过沉沉的天幕;一闪即逝的苍白爪牙。黑暗中的一声狞笑不知从何响起。那些曾经肆虐的水汽成群结队,慌慌张张地逃跑了,瞪着惊恐的眼睛,还踩着前面的鞋子和衣角;留下雨滴攒射过后带着的短暂真空。一场巨大的午夜狂欢,除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和四处刺探的闪电,所有人都披上黑色的衣服,团团旋转,拥挤,推搡着前面的人大叫着奔跑。流动的黑色,静止的黑色,最终全都在雨里被洗刷成一滴墨水,不断地搅动。


Harold仰头蹲在电话亭上,无声地笑。他的手里仍然抓着那只话筒,一条银色的电话线的根部就在水面上一点点的位置,然后挣脱黑色的洪流蜿蜒到他的手边。


“阳光不是金色,已经几乎是白色了。热得可怕,房子像一个闪亮的大火炉。你知道的。”雨水带走了男孩的声音,但是它好像顺着雨水流向了Harold。无比清晰。


“就算闭上眼睛,还是很刺眼。阳光把我的眼皮也变成金红的啦。”


“哦,天哪,对面那个小女孩好像中暑了。我去看看。再见Martin。”


“再见John。”他对着话筒喊道,黑色的洪流和死去的光从他的脚下涌过。远处的一扇窗户突然亮起了橙色的光,又迅速地放弃了反抗,熄灭在水面的上方。




“不要记录。”他看着那只话筒说。过了好些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真奇怪,他没有打算过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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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成狗,间歇性人间蒸发